:在平靜的環境中培養靜心能力,其效果何以不如在混亂的環境中好?

另有選項

鍾老師:平靜和混亂都是個人的主觀感受,沒有絕對標準,在同一個環境裡,我覺得平靜,你可能覺得混亂。感覺平靜,表示那裡的事物是你熟悉且能駕馭的,也就沒有必要把注意力放在靜心上,因為環境中沒有衝突或刺激,沒有引你注意使你專注的事物,身心不需立即做出反應,自身弱點不容易顯現,即便心靜了,也沒有調整或改變什麼。不像在混亂的環境中,出現的事物是你不熟悉或不能駕馭的,情急之下,為了保護自我會有一些戰或逃的本能反應,自身弱點容易顯現,此時有足夠的自覺就會清楚看到自己的慣性反應如何不妥,這才發現可以有另外的選擇。知道有不同的選項就好辦了,之後嘗試改變,聚焦在改善弱點上,會比精神散漫不知道要調整什麼只等心靜下來有效多了。從個人生活、工作、經歷與修練體悟的點滴上,都能證得僅從居處默時讀來悟得的不是真智慧,唯有歷經天路絕境險劫才有烙下生命靈台深處能夠轉生的根性。根性不動,阿僧祇劫不渡,曾處緣影波動中仍能一心不動者,方證「空手把鋤頭,步行騎水牛,人從橋上過,橋流水不流。」的動中禪境。

靜中有亂

 當然,生活平靜也就沒有必要刻意製造混亂,無緣無故找個人來吵架,但日子不會永遠都這麼平靜,很多時候也只是表面平靜,內心漣漪不斷。而所謂混亂,也不是像戰爭、政爭那樣的混亂才叫混亂,仔細觀察,生活中小混亂處處可見,見堵車就拼命按喇叭,看到小孩的成績單就發火,這些都是習靜的契機,但多數人都不會想要在這時候學習,少有人能在發脾氣時察覺自己在發脾氣而設法停住。因此比較可行的學習方式是,在平靜生活中模擬一個混亂環境,好比功夫課這樣一個環境,做錯了可以調整,失誤了還有機會重來,不像在真實環境中,失誤了一次就可能永遠沒機會了。但切記,功夫課的所有調整都是要用到生活上的,要將所學反覆在生活上驗證、調整,習武之人遇到生活上的大小混亂都要勇於面對,抓住機會調整,不要想逃避。今天世界很亂,領頭的美國不給各國安寧,用盡各種野蠻下流的手段逼各國就範好讓美國獨佔利益,因而在全世界到處生事,因為越亂,強者越易從中得益,反過來講,其他較弱的國家也在亂中見到轉機和生機。各國苦美久矣,當美仍以原來大家都遵守的方式和原則處事,大夥會不好意思轉心,但川普的出現讓美國最難看和惡毒的嘴臉硬是秀在國際舞台上,本來的從美者便紛紛趁機遠離和翻臉,從世衛WHA大會上便看到有史以來第一次中、俄、歐、日、韓等國都站到美國的對面。

御己靜心

 心靜與否,關鍵在自我控制,環境時刻都在改變,人的生物本能隨時都可能發作,控制不了自身的感情衝動,發而不能中節,問題就來了。靜心需要的能力其實就是中國古代教育六藝一一禮樂射御書數裡的「御」,要先御己,駕馭自我,控制住那個心猿意馬的我,待心氣寧靜,才能應付外界的複雜事物,才能役物,而不役於物。不敢挑戰不熟悉的事物,只想待在熟悉的環境裡,以自己能接受的方式學習靜心,這就跟有心提升自我而來上功夫課,但在功夫對打時,害怕跟比自己強的人打,專挑比自己弱的人來打,道理是一樣的,想學習又不願意勉強自己、改變自己,怎麼可能學成?怎麼可能御己?當然不可能,結果就是,別人眼中的小事一樁,對你來說便成了天要塌的大事。御不了己,心不可能靜。御是一種力挽狂瀾的力量,需要許多條件配合,在平靜的環境中很難湊足這些條件,所以古人說「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勞其筋骨」、「生於憂患,死於安樂」、「殷憂啟聖,多難興邦」。所以同學在功夫課時,應該多與高手練習,因為只有他們才能磨練我們,不要怕高手的拳猛力強,所謂「寶劍鋒從磨厲來,梅花芳自苦寒來」,敵人和高手才是我們的「師傅」。所謂「師夷之強以利夷」「中學為體,西學為用」並沒有錯,錯的是執行的人無方,如同大陸「華為」給美加以反自由貿易手段和非人道的方法對付,華為仍如古之俠者,夾著風蕭蕭兮易水寒凜冽之笑以對。因為外境不可握,但內心卻能握,能察外識非有,心內非無,一心不亂,便動中證道。

似靜非靜

  要找到一個可以讓心安靜下來的地方不難,在圖書館裡讀書靜心不難,在寺廟裡打坐靜心也不難,但以這種方式得到的靜只暫時的靜,感覺上的靜,無事時的靜,並非心氣寧靜的靜。因為身體一動起來,與外界接觸,干擾訊息就來了,腦子裡雜念亂竄,見這人討厭,看那人心煩,嫌餐廳服務員態度差,怨朋友已讀不回,情緒浮動得很。從人類物種的角度來看,生氣、抱怨、嫌棄、厭煩等情緒浮動,都是人與生俱有的本能反應,目的是保護個體、保護自我,作為基本防護用。然而,人之異於禽獸者幾希,差別只在於那麼點靈明覺性,只不過靈明覺性多數時候都被生物本能所壓制而不起作用,還有待後天努力。因此《大學》裡說「知止而後能定,定而後能靜」,本能反應不止,人就會衝動,不可能定,不能定,心氣就不會寧靜。

人情事變

 在平靜環境中能靜,是因為沒什麼事,沒什麼狀況,等到事情來了:費盡心思安排好的旅行因新冠病毒疫情而取消,例行的身體檢查發現得了癌症,走在街上皮包突然被搶了,即將談好的一筆生意被友人給攔截,功夫課上一個疏忽被打到了臉;先前習得的靜心能力就全都不見了。動靜是相較的,越是習慣在靜中習靜,對於生活中突如其來的異動、變動越是不能接受。不能接受,情緒起了,也就是「有事」,也是王陽明所說「事上磨練」的「事」,這些事無非人情事變,喜怒哀樂是人情,富貴貧賤、患難死生是事變,「事變亦只在人情裡」,最重要的是「致中和」。中國積弱近兩世紀,梁啟超說此乃「三千年未有之大變」,大變中有人從排外變媚外,知識份子一直無法像以前的「讀書人」如班超、張騫、唐三藏、范仲淹、蘇東坡、王陽明等擁有文武合一的生命、身心一如的整合,和見生死的大智,因而媚外者便如洋買辦,假洋鬼子,和賣國賊一般,出賣家國精神,嫌自己同胞不是鬼子,在變動中發現許多知識份子的墮落。龔自珍說過,「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便見識到錢學森這等科學家在美國被屈在押,終於返回中國創建科研的心情!

事上磨練

 功夫一橫一豎是見生死的,功夫過招中有許多人情事變,在課堂上,由於習者的自控力都還不是很夠,過程中會有許多止不了的本能反應,該收手時沒收手,發出的情緒不能中節,有些是刻意為之,有些是明知不可為但就是忍不住,無論哪一種,對習者來說,都是最好的事上磨練機會;被打到臉之後,不是要好好記住這拳是誰打的,而是要立刻回想,剛才究竟怎麼回事?把注意力放在為什麼會被打到,是不是因為害怕才不自覺地特別用力拖慢了動作而來不及防守?如果是,那麼害怕什麼?怕輸?怕痛?怕傷?怕沒面子?有害怕的感覺就好好認了,不自欺,坦誠面對自己,自誠才能明,之後再來解決怕這個問題。若連對自己都不坦誠,不承認自己害怕,不去省察內心感受,只想把過錯都怪到對方頭上,那麼日後也不用反省了,因為時間一久,非但找不到自己的錯,還自我感覺良好,只不過有點疑惑:為什麼我的功夫進步有限?

跳出輪迴

 事上磨練著重即刻反省,發現走錯了路就馬上回到原先的叉口上,把路況看清楚,重新做選擇,重新來過。倘若非常在意這拳是誰打的,一心盤算伺機報復,這麼做等於放棄重新選擇的機會,下回依舊走同樣的路,犯同樣的錯,陷落同樣的輪迴裡。要跳出輪迴並不容易,所以才說「磨練」。功夫鍛鍊的其中一個成果就是心氣寧靜,有如此直接的學習機會不好好把握,不在喜怒哀樂剛發時即刻中節它,反而另覓學習環境,在自家舒適窩裡關起門來打坐或做些自己「喜歡」的練習,把心靜了,再來上功夫課,讓功夫有好的表現可以贏人?那還不如跑跑步增強體能活動筋骨。同學常問如何才能使功夫進步?其實就只有跟老師和同學練了再練,基本功、中級、高級和生命哲學都要磨要修,聽得進老師和師兄姐所說的去做,不問而行,知所止而行,便跳出輪迴不為人欺!

動中能靜

 功夫對決需要在剎那間做出反應,關起門來打坐就想習得一心不亂用到功夫上?當然不可能。運動員有一種靜態練習,是利用打坐不斷反覆冥想動作上想要達成的表現,先讓腦神經做好一些連結,到了身體實際操作時,就比較容易完善那個動作,正式表演或比賽時也比較不會因緊張而失誤。但這是有領域限定性,只能在一個確定的範圍內運作,離開這個範圍,換到另外一個不熟悉的領域就不管用,心緒一樣不穩,必須重新訓練。真實生活是動態的,充滿不確定性,去年沒有人知道今年會有新冠肺炎疫情影響全球人的生活,動中不能靜,就不能說是有靜心能力。動中能靜,關鍵在心氣,功夫有止戈作用,止自己的心中戈,平息感情上的衝動,得到心氣上的寧靜。老子說「善為士者不武,善戰者不怒」,功夫一旦學成,所擁有的動中靜能力是通用的,可以用到任何領域上,這也是古人不斷地強調修齊治平多境界和多元合修的意思。

養氣靜心

 在安靜的寺廟裡打坐靜心看似容易,但其實環境越安靜,心猿意馬越強。練氣功就不會有這個問題,氣功練到純熟時,心氣會貫通整個身體產生一種化解力量,使大腦中多餘的、混亂的、不穩定的訊號慢慢趨於平靜與穩定。氣功不像禪坐要求靜心,可是練完氣進入龜息後,心馬上能平靜下來。不論禪宗或道家的靜坐,或印度的超覺靜坐,都想進入這種平和靜的狀態,但很難做到,因為他們用心的方法,在不動身體的狀態下,心容易浮動。所以莊子講無聽之以耳、無聽之以心,耳是感官,負責感知外界音訊,心則是精神上的一種流竄,負責解讀訊號產生覺受,對於靈明覺性不起作用的人來說,以耳、以心來聽,聽到的不是外界的真正訊號,而是依自身的本能反應解讀外界訊號,稍有不順心便會感情衝動,心緒不寧。所以莊子說要聽之以氣,因為氣不受制於感官和心識運作,可以產生強大的化合場化解本能反應所產的感情衝動,減得一分衝動,就多得一分寧靜,習者以此為起點,便能見知武的真諦。武的真諦體現在六藝裡的射和御,射是集中,御是力挽狂瀾;心不息止就沒辦法集中,就像功夫對決時,有反抗的心,身體就動不了;力挽狂瀾就是「收」,把心猿意馬收住,收不了就沒辦法走下一步。美國人都愛講「超級英雄」「美國隊長」,這是美國好萊塢的軟實力話語權,用多了便叫人不適應而厭惡,中國的英雄都是功成身退,千里隱遁不留痕,深藏身與名,這與美國文化的浮誇有關,連卡繆在《瘟疫》中也強調其中主角「格蘭(Grand)並不是英雄,他不過是在適當的時間和空間中敢於挺身而出,是個有正義感的人,他既怕老婆又不敢開口挽留想離開的女色,想寫作卻執著於不斷修改文句而出不了書,看似不像美國英雄,但這卻與中國英雄「浮藏」的特性異曲而同工。

斷臂求道

 當年神光法師前往少林寺求見達摩祖師,時值風雪之夜,神光恭敬地在外頭等候,可達摩始終不予理會。隔日清晨,達摩見神光仍立於雪中,便問為何事而來?神光向達摩表明是來求道的,達摩狠狠訓斥了神光一頓:「諸佛至高無上之妙理,廣大精深,乃經歷長遠勤苦的修行和磨練,難行能行,難忍能忍,方能契達諸佛無上妙道。豈是以小德小智,輕易散漫之心,就能了達甚深教法?」神光聽完訓後,砍斷自己的臂膀,展現求道的決心,達摩見神光斷臂求道便收了他。日後達摩問神光有什麼問題,神光說心未安,希望師父能幫他安心。達摩說,把心拿出來,我幫你安。神光說,我找不到我的心。達摩說,我已經把你的心安好了。同學也常問,師兄、師姐的功夫這麼好,我如何能練到他們一樣?其實功夫乃道,道不遠人,是人遠道,因為功夫有無上甚深至理,奧妙難測,需經天路歷程,難行能行,難忍能忍,方能悟得精微極致之法,絕非一般人以為之運動和格鬥武術方式能展現其玄妙之處,是要有神光把心奪出的斷臂精神,才能入道。

不可思議

 神光在無法可施的狀態下斷臂求道,這跟達摩要他把心拿出來的境界是不同的。把心拿出來意思是割捨,丟掉所有慾念,連「安心」的想法都不要,但神光想不通,只好斷臂。達摩為什麼接受?因為神光連臂膀都可以不要了,貴大患若身,為道忘軀,算是某種程度的捨,也就接受了。這裡有個關鍵是「想不通」,把心拿出來不就死了?不只神光想不通,任誰都想不通。既然想不通,就先把心找到再說,但怎麼找都找不到,是神光愚笨或學問不夠?當然不是。神光未出家前是個研究《易經》等學問的大學者,出家後直到見達摩前,神光已經修定靜修了多年,但他的心依舊不能安,這便說明了修道之事「不可思議」,不是用腦子可以想得通的,而是要從行裡面去見道,需要高人指點,神光斷臂向達摩求道,就是從行裡面見道。

亂中再起

 今日中國打破德國、日本、蘇聯欲霸不成的鐵律,她們都給美國狠狠的摔下世界舞台,連伊拉克和利比亞想用歐元替代美元作為石油交易貨幣,也給老美弄得國破家亡,歐盟想多用自己的歐元貿易,美國便搞「敘利亞沙灘男童照」迫使歐洲大量接受難民,造成歐洲大量的政治社會和經濟問題。近年中國不單用人民幣交易石油,更建立人民幣石油期貨,更為伊朗、委內瑞拉、敘利亞、巴勒斯坦和巴基斯坦出頭,已經犯下美國一切的「天條」,美國最後只能打科技戰來滅華為,換言之,美國的貿易戰其實已經輸了。而圍堵中國於第一二島鏈的計畫,也因2016年「南海仲裁」戰爭對峙中敗於中國,接著的金融戰、經濟戰,和總體戰也都等於無功而敗,當然中國也是贏得很累的,一般人都認為美國是押著中國來打的,問題的分野在於中國用的是太極內功,傷美而人不知,美國用的是西洋拳,蠻幹硬打,人家以為有效,其實都搞錯了!鬼谷子兩千多年前說過:「智慧用於眾人之所不能知,而能用於眾人之所不能, 潛謀於無形,常勝於不爭不費。」用於練氣練功夫,便是能克己知止,進而入武達道的境界。用於國者,便是能從變動亂擾的狀況中,看見真相,使用看似無用的法子化解問題,又能聲東擊西,使人以為示弱而輕敵,以為放棄而忽略,其實用的是接近不可思議、斷臂求道、似不爭而爭、動中靜的功夫來取勝,既勝實示之以為敗,不正是拳無拳,意無意,無拳無意是真意的最高境界! (2020.0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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