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現代社會媒體發達,講求平等和自由,一有議題,人人都會吶喊,說是為公平正義,實是為謀己利,或因私憤(爭一口氣),或為他人蠱惑而不自知,以為行為自主,懂得爭取權益,結果變得言行無禮,面目猙獰。何以講求平等自由的社會極顯人之醜惡?
爭而不見
鍾老師:有史以來,無論東西方,只要政權存在,就有個體、團體和大眾之間的利益問題產生,因為人心內在的險惡和自私,所謂人不為己,天諸地滅。沒了美善仁義,心中就有分別見,只想爭權奪利,便有弱肉強食之風。為人欺壓者心中憤憤不平,想方設法,不擇手段,甚而抹殺人性,扭曲良心,破壞德性,為的是爭個「公平正義」,其實是爭自己的利益,或爭一口氣,或是為一己私心懸念,也許不自知,也許趁勢作亂,以為平等自由和人權可以向外爭取、抗議,甚或暴動、革命而得來,還以為自己偉大,聰明過人,可真大錯特錯!因為所作所為可能是與你認為壓迫人者同樣是壓迫別人的行為,又何來自由?
內在呈現
世界上沒有真正的平等,平等無法往外求得,只能從自身內部尋得,最基本的是以理性方式來解,比如看到某個議題,明白它的道理,掌握它的整體性,知道它的問題,尋找它的答案,補其不足,損其有餘,讓整個狀況變得比較和諧。但要真能做到所謂「不為人欺」的生命層次,而不是由人乎哉學洋人的知識論和方法,為其操縱猶不自知的程控層次,必須能夠做到反身而誠,反躬自省,逆覺返心,集經藝之粹煉,見內在誠明,方能善養吾浩然正氣,直養而不害,充沛天地間,猶如蜀山紫青雙劍合一,人性的愛恨情仇、五蘊五毒、執著、罫礙、業力、無明,才會消融,入天人合一之境,大圓鏡智便生,允厥執中之平衡自出,此時對鏡無心便見平等和自由自內心呈現,而不假外求。
不可得也
其中覺性層次不易拿捏,非經歷過許多問題、狀況、挫折,和苦難,要有更深的體會是不可得的。先要明白為什麼事情會這樣發生?為什麼這樣不行,那樣才可以?因而有更大的心胸懷抱去承接、諒解或體會,講出道理化解問題,讓大家接受,而不是爭執、爭辯或抗爭。再高一層是悟性,了解所有狀況,透過生命內在所產生的光,轉化一切力量,照亮別人,看見所有,明白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有分別智,但無分別心。最後是性靈層次,這需要發諸自內的力量,透過內證、內覺,產生高度強烈的身心靈整合,生命質能重生並超升才做得到。
面目猙獰
身心靈整合過程中,只有透過心氣相通,集六經六藝的內在修養功夫,讓身體內部產生強大的融和力量,才能直接與天地的能量相接,達到天人合一之境。這時便能從更完整的生命體系看清楚所有事物,能接觸所有層次的事物。當你的心眼能照見五蘊,身心能安頓立定,圓融無礙時,於自在產後便見得平等和自由呈現。因為真正的平等是靠自己內在的力量,內在的心和氣,而不是外在的東西而產生的。要知道人生下來就賢愚智劣各安天命,本就不平,所以外在永遠不可能有平等,世上沒有公平這回事。當我們沒有這種內在力量,而往外去追求所謂的平等時,就會爭得聲嘶力竭,面目猙獰,變得像魔鬼一樣。
天路歷程
現代社會在物性、物質上確實比古代進步多了,但在精神、心靈方面不但沒有進步,更甚者是大退步!平等不是靠走上街頭極力爭取就可以得到,而是要看自己何時能從根本上下功夫,產生內證、內覺,讓自根自性的力量產生出來,生命才會圓成覺性,達到更高的境界。現代人遠離了古代文明,不明白古文明的道理,鄭和下西洋七次,有絕對的實力侵略他國,為何不侵略?因為中國文化是內證的,雖然內部也會有爭鬥,但那爭鬥也只有在覺性層次裡才能見到其中的如來奧妙,那是經過多少你不願不想,卻也不得不的承接,和委屈面對,經過多少的外族入侵,外族統治,最後變成更大更厚的民族文化和氣度。又多少西方和日本列強的欺凌搶奪,一百多年後還是慢慢的站起來,這無數的苦難,都只有在走過天路歷程後才能自證。古代歐洲也有內證,不過只存在於文學經典裡,如《約伯記》,他在面對上帝時的一種天路歷程的追尋,自證自己的生命;再如《尤利西斯》,在特洛伊戰後歷經的「魔海神航」表現出異曲同工的心路歷程;這兩部經典都是在描寫生命歷程與內證的光華。
浩然正氣
孟子為什麼講「善養吾浩然正氣」?因為唯有從修身內養為基礎功夫而生發的內證才能產生直養而不害的強大力量,之所以充沛天地間,使生命光芒能擴而充之,所以對事情都能面對和處理,更能光照幽暗微明,甚而幾近無法察覺處,順勢拿捏進退應對之所然,心胸之闊,沒有東西不能包,沒有事物不能融,進而產生極大的生命力量及價值。可是現在大家都把孔孟那套東西當考試課本或垃圾,不知道它可以產生那麼強大的正向力量。只有練氣和練功夫又練得進去的人才會發現,原來身體裡面真的有正和善的力量。那力量,越鍛鍊就越精彩,越燦爛,它不是一種往外破壞的力量,而是身體裡面自證的力量,超越理性,也超越覺性、悟性(靈性),進到性靈層次,直貫三家,越陰陽五行,掌六合八方,如魚嘴之迎暴洪,白塔之收天雷,無以名之,唯沛然莫之能禦可比擬。
驀然回首
禪宗講過去心、現在心和未來心都不可得,因為生命實體不是靠時空來作論斷,它是緣成實性,不生不減和不增不減的。力量原本就存在自根自性裡,就看能否讓它綻放出來,直上天地,充沛四方六合及古往今來,到那個時候,你就不會在意什麼平不平等,因為到此境界人已經在最大的平衡裡了。問題是,大家都只顧追求外在的平等,少有人願意下功夫讓自己的生命扎根,接引天地。有下過功夫,要先覺知,體證力行並認真去做,才會明白外在所有的名、利、權全都是假的,只有自身所產生的光和熱才是真的。古人講自明而誠,那是一種內在自創的極強大力量,所謂至剛至大,如岳飛領著比撼山猶難的岳家軍在收復開封前,於朱仙鎮頓首低迴,發出震爍古今「還我河山」的赤龍吟,恰可比擬。而所謂盡性致命此之謂也!可惜今人多數不明白,反而汲汲營營追求虛無的名、利、權,卻不知都在做禍害、業障、分別、罫礙,和執著,忘了有天地山河,磅礡氣度,沛然至大的心,溫潤柔順的心,和扶搖搏擊九萬里的超越境界和層次。走得進去,自由和平不就如「青鳥」,眾裡尋它千百度,驀然回首,卻在燈火闌珊處?(2013.08.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