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古至今,不管任何時空下,「弱肉強食」似乎是不變的真理,為了生存就必須強大,如何強大才是真的強?

物競天擇

鍾老師:清朝末年嚴復翻譯了《天演論》,那是西方思潮最重要的概念,講「弱肉強食,物競天擇」,意思是「你不吃人,人吃你」,在西歐這些強權之間,他們互相吃來吃去,從葡萄牙、西班牙的無敵艦隊,到英國的大航海年代,甚至後來崛起的美國,都是以吞併的方法來發展自己。在發展過程中,西方歷史的軌跡證明了強權就是真理,那是很不幸的。

內勝之源

 強權是為了奪勝,勝利之後可以有不同的表現方法,可是在西歐文明裡,勝利之後總是要「吃到底」,那是從希臘文明發展過程中遺留下來的。亞歷山大擴展國土,最後打到了印度,因為走不動才停的,否則有可能打到中國來,雖然當時他還不清楚遠方還有個中國。而當時是中國戰國最盛時期,亞歷山大真來到中國便會吃鱉,因為當時七國之軍事科技和兵法應用都遠超亞歷山大之力所及,但中國即便秦一統天下,也沒有往外擴張之想法。從這裡就看得出來,西方文明的本質是會不斷的往外擴充,想要併吞周遭所有的東西。

承先啟後

 強大是帝國發展的真理,元朝蒙古人的帝國打到歐洲去,但隨著時間過去,再強大的帝國還是沒有辦法永久存在,強到極限就會自動衰敗下來。每個強大帝國都有相同的毛病,我們看中國二十五史裡,強了又敗,強了又敗,強大與衰敗不斷的反覆,中國歷史政治和文化因為有繼承前朝道統為共識,只有改朝換代而沒有滅掉再三重新再來,不斷的承接前面的歷法來擴大。西方就不是,他們要把對方王朝完全滅掉、推翻,建立新的國度體系。

中西不同

 西方人不像中國人會尊重歷史上的傳承,他們只有對強者才產生終極的尊重,你不是強者,他不會尊重你,「溫良恭儉讓」在國際上是不會有人理你的。在各國都以武力較勁之際,中國大陸有一樣東西是其他國家比不上的,那就是軟實力,從經濟上援助一些小國,幫他們開發資源,談合作,過程中多了一些柔和手段,與美國那種強逼人買他的東西的態度不一樣。

和而不同

 回到古代中國來看,中華文明從黃帝夏商周開始,每一朝與外面的關係,不是戰就是和,戰是不得已的,和的時候都會送東西幫人化解問題。到了明朝更明顯,鄭和七下西洋,是中華帝國在海外力量最強大的時候,可是並沒有像歐洲帝國那樣去佔領他國的領土,還送禮給人。從這裡就可以看出中華文明裡有一種「和而不同」的本質,那是西方文明所沒有的。

帝國霸權

 在歷史上,任何時空底下,強權的確是真理,可是強權背後應該有更多更高水平的文化表現才對,比如中華文化裡有許多良好的敦睦幫國之間的手法,通常都是我給人的比跟人要的更多。西方就不是這樣,他們有能力必定搶光光,連現在後殖民時代,也和殖民時代類似,只是改以經濟力逼人買他的東西,商業上繼續受他主宰,這就是標準的帝國主義。歐美一直以民主自由法治和人權為最高人類社會準則的理想來騙人,其實只是用來蒙混所謂自由派學者的帝國主義的一貫手段而已。

中庸自強

 強的確是真理,可真正的強是什麼?真正的強是當別人在挑釁你時,即便你的總實力沒有對方強,可是你的觀察力強、智慧強、膽識強、準備夠,你就有辦法看到對方的問題,就像一個龐大的對手衝過來,由於你看得透徹清楚,還是可以一拳將他命中,對手再強、再猛也沒有用。

不卑不亢

 就國家來說,真正的強是臨危不亂,非常鎮靜,不卑不亢,拿出厚實的文化氣度,一邊警告敵國示之以力,又示之以利,表現不怕玩到底的決心,又願隨時收手,欲又隨時敢出手,才會讓強國耍不出花樣。不僅國際間比誰強,做人、做事其實也常是強和弱之間的競奪,弱未必敗,強未必勝。強者在某個空間、某個時間裡未必得勢,不得勢,再強也得不到有效的結果。弱者若能運用時機、時勢,有辦法在某個時空裡掌握自己的優勢,以必敗之心全力求勝,還是有可能得勝。

洞悉應變

 因此在強弱之間,更重要的是人內在的真正準備,其中最重要的是觀察、洞悉力夠不夠,智慧面是否廣披四海,體認的深度是否能上下古今、古往今來都包含在裡面,在整個過程中能否不斷的調整自己、改變自己。孔老夫子講「天行健,君子自強以不息」,能自強不息,隨時應變,即便弱,在某個時空裡會變得比對方強。對歷史文化的深度究竟體認多少,體認得越深,時空壓縮的密度越高,看事情的洞悉力就會越強。

底子要厚

 中國大陸為什麼在短短三十年可以突然崛起?主要原因,一是沒有外患,二是沒有內亂。中國有五千年的文明,這根底是全世界沒一個國家有的,因為別人沒有她有,你給她三十年,她整個就變了,再給她五十年,就不得了。其他國給個兩百年都不會有太大改變,可是中國可以,因為中國文化是有用的。很多人說中國文化沒用,錯了,很有用,那底子多厚,只要沾上點邊,都能讓生命在不同的層次中有極大的開展,是人才,在裡面很快就能掌握和體會,能夠和平個三十年,風雲際會就起來了。不丹、瑞士和平了幾百年,都還只是小國,因為沒有那大歷史、大文化,和五千年文明累積的人口DNA質素。

休息養生

 我們看中國歷史上任何一個改朝換代,只要休息養生個三五十年,那個朝代一定強起來了。鄧小平當時定下韜光養晦,不強出頭,慢慢發展自己,這道理是對的。雖然講韜光養晦,你若沒實力,沒有兩彈一星,人家還是會找你麻煩。可因為中國有,也講和平,所以獲得更多的認同,因此能和平下來。一但和平下來,國家的實力很快就往上升。同樣的,每個人,每個事業體,有沒有辦法平順的發展一二十年,國家需要三五十年,就人來講至少要一二十年,我們有沒有這時間去累積下好功夫?能下好功夫,就有辦法穿越許多限制和束縛,打破空間,走出更多的路,才能掌握到比較全面的強。

洞察之能

 有足夠的觀察能力,就能用簡單的動作將對手擺平,這牽涉到平衡能力、觀察力、洞悉力,必須同時提昇內在智慧和磨練技術,就國家來講,技術是工業技術,就人來講,包括工作能力、調息自己、養生、健體、與人相處的能力、處世的能力,這些能力越多,有辦法處理更多的問題,就會得到和平的三十年讓你築基架起。沒有就架不起來,很多小公司生存個三五年就垮了,若能撐到十幾年,就有辦法站得住,大公司的話可能要三五十年。

有所不為

 同樣的,我們做許多事情想要有成,就看能不能做到十年,十年是個門檻,做得到就走得過。能給自己擴展、提昇的空間,那些提高生命水平的基本條件就會產生,才會有真正的強,就能做到不假外求,以孟子的話來說就是「可以予可以不予,可以取可以不取」也就是達到有所為有所不為的境界,這種強可以面對所有東西,對大、對小,對各種狀況都能處理。如果你的強是一種絕對的強,像現在的美國,已經到了極限,變化很少,問題就會層出不窮。

用力者霸

 美國工業不見了,她的經濟靠發展高科技,那是用來打仗的,讓各地產生充衝突,她就可以賣武器,武器一本萬利卻是黑心商品。為什麼不和人合作和而不同?美國的國債太多,太自大,就跟羅馬帝國垮掉的原因類似,她現在還沒垮,可是已往垮的傾斜線走,回不了頭了。如果美國真的夠強,就該應變,跟人合作,有更多的和平相處發展機會,慢慢做,不要急著透過戰爭賺大錢,和仗帝國主義以力壓人,以他為王,利用別人,奴役他人的資本主義方式,或許還可以延長她的盛世一些時日。

沒路窮途

 美國的盛世其實已經過去,只有剩餘的力量,可這力量用不了太久,剩下不過幾十年而已,這種狀況下,她心裡會急,越急就越糟。中國大陸現在全面崛起,不只在軍事、政治上崛起,在經濟、工業生產,甚至是學術、藝術上,水平越來越高。整體水平或許還沒上來,可那些精英中的精英,他們的眼界至少五十年到一兩百年,這種人不需要多,就足以把整體水平拉上,諸如此類看不見的柔實力,他們現在正在發展。而我們都只看到他們遊客沒水準,社會中文化軟實力不成,可中國歷代發展都是以「殷憂啟聖,多難興邦」的精英帶領模式發展,而不是西方由下而上的泛民主方式來發展。

仁義禮智

 回到人身上來看,問題也是類似,不管練功夫、生活中或工作上,柔實力是很重要的,現代人太重硬實力(西方講的軟實力其實就連著硬實力來作用),什麼都要比人強,有點想法就執著到完全聽不進別人的話,只有好強的心怎麼可能提昇! 虛心求教才能改變執著,有更深的體認和更大的觀察力,智慧才會增長,才會有更多的方法處理更多的事。古人為什麼講「和而不同」?孔子為什麼再三強調「仁義禮智」?現代人或許覺得這些是很笨、很鈍的想法,可實際上它是最根本、最扎實的東西,沒有這些乏味的根幹,就不可能有後來的開花結果。

止戈之強

 中國武功為何精彩?因為當中並沒有像西方連著軟實力的硬實力的應用,裡面有的是點到為止,承讓承讓,甚至故意輸掉的虛和柔。所謂以武會友,我武維揚,就是揚昇止戈之心,放下執著之力,做就我勝之境,以及勝己王道,這都不是西方文化能明瞭和企及的。(2012.0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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